中國樓市正在講述新的故事。
從雄安新區提出試點全新房地產發展新模式、大力發展公租房,到各地公租房發展計劃接連出臺,各個地方探索不同模式明顯加速:7月下旬,廣州市印發《廣州市加快發展住房租賃市場工作方案》,明確提出賦予符合條件的承租人子女享有就近入學等公共服務權益,保障租購同權。此外,還有“提高公積金租房提取額度”“落實出租住房稅收優惠政策”“增加租賃住房用地有效供應”“允許將商業用房等按規定改造成租賃住房”等大力推進房屋租賃市場建設的措施;8月9日,杭州市住房保障和房產管理局與阿里巴巴、螞蟻金服簽訂框架合作協議,三方將整合優勢資源搭建智慧住房租賃監管服務平臺,將國有租賃住房、長租公寓、開發企業自持房源、中介居間代理房源、個人出租房源全部納入平臺管理;再看深圳,8月1日,深圳市住建局起草了《關于加快推進棚戶區改造工作的若干措施(征求意見稿)》。8月8日,深圳市城市更新協會官微發布了這一消息,根據這份文件,深圳將把一些20年以上的“老破舊”小區劃入棚改范圍,必要時實施強制措施,最終用“政府主導國企實施公共住房”的模式改造一批住房,除用于搬遷安置住房外,將全部用作人才住房和保障性住房;在上海,剛剛獲批的張江科學城,其新增住宅將有超九成被用于租賃。
各地試點,聚焦北京。8月3日,《北京市共有產權住房管理暫行辦法》公開征集意見,通過實行政府與購房人按份共有產權方式,政府將其持有的部分產權的“使用權”讓渡給首次購房人,進一步降低了房屋出售價格,充分減輕購房負擔,最大限度支持“夾心層”首次購房需求,滿足無房家庭的住房剛需。
自1998年開啟住房制度改革,中國房地產迎來了黃金20年,中國社會形態也由此被重新塑造。到城市去尤其到一線城市去擁有一套房產,成為從60后至80后的人生奮斗具象。與此同時,房地產成為中國社會最敏感的領域,并漸漸成為造富、完成階層流動的幾乎唯一路徑—特別是對普通中國人而言。中國的基尼系數也由此突飛猛進到危險的地步,無數社會規則、道德倫理甚至愛情都被捆綁在了一間房上。
20年來,房地產繁榮了中國經濟,也“綁架”了中國經濟。從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后將住房建設列為“消費熱點和國民經濟新的增長點”,到2003年國務院18號文明確“房地產業關聯度高,帶動力強,已經成為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”,從2009年全面刺激樓市,到2016年鼓勵居民“加杠桿”……毫無疑問,在刺激經濟增長方面,“房地產驅動”比“創新驅動”更見效,建房子幾乎成為不少地方經濟發展的根本邏輯。而隨著以房地產為核心的經濟形態和社會生活逐漸成型,整個社會漸漸喪失了創造力,辛苦創業不如北上廣深買套房。
某種意義上,是市場化的貪婪與體制性的保守交織合力,形成了中國房地產的現狀。在鄭永年先生看來,僵局背后,是發展房地產市場這一主導思想的嚴重失誤。簡單地說,是把房地產視為經濟政策,其GDP功能(對經濟增長的貢獻)被凸顯出來,而其社會功能(社會成員對住房的需求和人們的“空間權”)則被忽視。因為商品房兼具投資和消費價值,人們對其價格上漲有預期,開發商利用這樣的社會預期囤積土地和新房,購房者由此迫不及待地買房,從而一步一步地把房價逼向新高。
隨著中國經濟轉型進入新階段,解套“房地產”成為中國繼續向前的必然邏輯。“房子是用來住的,不是用來炒的”,這一觀點將成為中國未來房地產市場的主旋律,也為未來的中國經濟指明方向。幾乎可以肯定,一場關于中國居住和中國發展的革命已經悄然來臨。這場革命意在通過房地產回歸居住功能,重新激發中國社會的活力與創造力。這將是一次對中國社會的“活化”。
中國人多喜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,但實際上,一個社會要實現創新,必須通過提供足夠的社會供給品降低創新承擔的風險,最終形成活力涌動、寬容失敗的包容式社會。建設“低端有保障,中端有市場,高端有約束”的多層次住房供應體系,實現保障房體系、商品房市場的共同推進—從這個層面理解,中國樓市正在講述的新故事,其實也正在講述中國經濟的未來圖景。